筆者從事過多家企業的清算注銷工作，在盡職調查工作過程中，發現部分擬注銷企業資產大于負債，不符合破產清算條件，但因歷史原因，主要股東已失聯，無法形成有效股東會決議、合法成立清算組完成自主清算注銷工作，部分企業更是已經被吊銷營業執照。在這樣的情況下，小股東處理公司解散及清算是否可行？
首先，我們分析下上述股東失聯企業的現狀，這些企業都已多年未開展經營，員工早已遣散，公司已多年未召開股東會、董事會。也就是說，作為公司權力機關、公司“大腦”的股東會早已失靈，公司已經是“植物人”。此類公司是否屬于《公司法》及相關司法解釋規定的公司陷入僵局情形、公司小股東可否提起公司解散之訴？
根據《公司法》第一百八十三條規定，“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繼續存續會使股東利益受到重大損失，通過其他途徑不能解決的，持有公司全部股東表決權百分之十以上的股東，可以請求人民法院解散公司”。根據該條規定和筆者辦理過的解散之訴案例，法院認定是否裁定解散公司，原告須證明：1、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2、繼續存續會使股東利益受到重大損失；3、通過其他途徑不能解決。
那么，何為“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
人民法院2012年公布了指導性案例8號林方清訴常熟市凱萊實業有限公司、戴小明公司解散糾紛案，該案中，兩名股東林方清、戴小明各持有凱萊公司50%股權，根據該公司章程規定：股東會的決議須經代表二分之一以上表決權的股東通過，但對公司增加或減少注冊資本、合并、解散、變更公司形式、修改公司章程作出決議時，必須經代表三分之二以上表決權的股東通過。因股東矛盾，公司無法召開股東會并行成決議。凱該案裁判要點：公司法第一百八十三條將“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作為股東提起解散公司之訴的條件之一。判斷“公司經營管理是否發生嚴重困難”，應從公司組織機構的運行狀態進行綜合分析。公司雖處于盈利狀態，但其股東會機制長期失靈，內部管理有嚴重障礙，已陷入僵局狀態，可以認定為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對于符合公司法及相關司法解釋規定的其他條件的，人民法院可以依法判決公司解散。
由此可見，公司是否陷入僵局狀態，是否盈利不是考慮因素，公司股東會機制長期失靈、內部管理有嚴重障礙才是判斷“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的關鍵因素。
另外，《〈公司法〉解釋二》第一條列舉了“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的四種情形，其中，（一）、（二）公司經營管理發生嚴重困難的情形分別規定為“公司連續兩年以上無法召開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股東表決時無法達到法定或公司章程規定的比例，持續兩年以上不能做出有效的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決議”。
我們再看看關于公司陷入僵局的第三個條件“通過其他途徑不能解決”。公司陷入僵局并不必然導致公司解散，根據筆者經驗，如有其他途徑維持公司存續的，法院一般不輕易判決解散公司。根據《〈公司法〉解釋二》第五條規定，股東提起解散之訴后，法院應注重調解。顯然，公司主要股東失聯的情況下，公司股東之間就解散事宜已無調解可能；小股東也無法通過公司股權轉讓、股權回購方式處置其股權資產，無法通過其他途徑解決。如不允許小股東提起解散之訴，其股東權益將會受到損害。
因此， 在主要股東多年失聯情況下，公司已多年無法形成有效股東會決議，公司股東會無法召開，員工已遣散，公司處于癱瘓狀態。在公司章程規定的營業期限未滿前，公司亦不存在法定解散的事由。因此，筆者認為，作為持有公司全部表決權百分之十以上的小股東，向人民法院提起解散之訴應為其權利救濟的手段。
但需注意的是，如果股東向人民法院提起解散之訴的同時，又申請人民法院對公司進行清算的，人民法院對其清算申請不予受理，只能在人民法院判決解散公司后，股東另行申請人民法院對公司進行清算。因為公司解散之訴為變更之訴，其按照審判程序審理；向法院提起強制清算申請屬于非訴案件，其按照特別程序審理。在筆者遇到的前述主要股東失聯清算案件中，無法合法組成清算組自行清算，但在其他類型公司陷入僵局，如股東會能正常召開情形下，即使法院裁定公司解散，公司股東也可能采取自行清算完成注銷，無須申請法院強制清算。因此，從實際操作來說，公司解散之訴與清算申請無法一并審理。
筆者以上分析僅是針對公司工商登記顯示持續經營的情形，在公司已被吊銷營業執照的情況下，人民法院不受理股東提起的解散之訴。因為企業已被吊銷營業執照，即企業已被行政強制解散，已具備公司解散事由，無須向法院提起公司解散訴訟。
另外，根據《〈公司法〉解釋二》第一條第二款的規定，股東以公司被吊銷企業法人營業執照未進行清算為由提起解散公司訴訟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雖然被吊銷營業執照的企業無法提起解散之訴，但股東可向人民法院申請強制清算。
根據《公司法》第一百八十三條及《〈公司法〉解釋二》第七條的規定，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強制解散的情形下，應被吊銷營業執照之日起十五日內成立清算組，逾期不成立清算組進行清算的，公司股東、債權人可向人民法院提起公司清算申請，由法院指定清算組。
雖然公司小股東可以向法院申請強制清算，但是筆者遇到更多的情況是，因申請人為公司小股東，其無法向法院指定清算組提供完整的公司帳冊、文件等資料，因此，清算組無法完成清算工作，法院最終只能裁定無法清算終結強制清算程序。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發現，在主要股東失聯情況下，即使小股東可通過解散之訴解散公司或公司已被吊銷營業執照行政強制解散，但小股東通常無法獲取完整的公司帳冊、文件等資料，完成清算的肯能性低微。
鑒于以上情況，筆者誠懇建議，在公司出現解散事由、應在法定期限內清算等情形時，有限責任公司股東、股份公司的控股股東及董事作為清算義務人，應在法定期限內成立清算組，履行清算義務，否則，不僅可能增加公司正常死亡的難度和成本，更也有可能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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